潇潇洒洒外祖母
作者:渭南市下吉中学 王满仓 时间:2015/8/16 19:09:08 来源:流浪客原创 人气:836
人老了,常回忆过去。虽说那次车祸对外祖母影响并不大,但从此以后,外祖母明显让人感到老了许多。他常常念叨起自己的过去。我就在距离外祖母家不远的一所高中教学,外祖母曾经在学校里呆了几天。
我喜欢抽烟,啥牌子都行,甚至卷烟、水烟、旱烟,我也能抽。那些天我正借来门卫的水烟抽,水烟袋就放在窗台上。外祖母来时,我忘记收拾了,我怕老人家骂我,骂我年轻轻的就抽水烟了;其实我也不怕,外祖母一辈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我们几个孙子外孙子。外祖母进了我的办公室,这儿看看,哪儿瞧瞧,像是访查:“我娃行,这儿条件还差不多么!”说完,就要为我整理房间,就要给做饭。“婆哎——哪里用得着你呢!孙子媳妇现在能做,你就歇着!”外祖母对我最亲,她总想为孙子做点啥,可在我这里实在没什么可做,老人家怪无聊的。忽然,她发现了窗台上的水烟袋,我急忙说:“那是人家的,不是我的,我不会抽!”外祖母笑了:“婆不是嫌你抽烟,你都恁大了,婆还管你抽烟干啥呀!”外祖母指着水烟袋,突然从她枯干的眼眶里流出泪水,她用自己皱巴巴的手抹了一下眼角,然后哭笑着说:“唉——好娃哩,你不知道,我大——就是你老舅,我做女子的时候,他就抽水烟,我天天早起要给他按时换水,要是没换,他一抽烟就知道你没换;结果有一早起,我忘了换水,你老舅——就是我大么,抡起胳膊,就给了我一包子,疼死我了!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忘记早起换水。”外祖母哭着笑着,笑着哭着,栖栖遑遑地,给我相学了自己的苦难,还夹杂着自己没有做好事情的后悔。
学完了自己的过去,外祖母觉得自己给孙子带来了不快,很不满意自己的表现:“你看看,妈他家的,我咋给我娃说这些做啥哩,这都八辈子的事了!”过了一会儿,外祖母仿佛把刚才给我忆苦思甜的事忘到九霄云外了,就像这事从来不曾发生似的。老人家问起我的儿子:“你看,你看,看见你那个水烟袋,婆把我毛毛都忘了,碎家伙跑哪搭去了?”儿子幼儿园刚散学,离我办公室很近,外祖母的话刚刚落点,儿子就跑进办公室:“祖奶奶——祖奶奶——”儿子一眼认出了外祖母,外祖母喜上眉梢,一下子搂住儿子:“噢——噢——乖毛毛,毛毛乖,祖奶奶看看我娃,叫祖奶奶亲一口!”过去的恓惶和不快在儿子回来的那一刹那,都融化了。外祖母依然那么潇洒,那么快慰。
(十一)魂魄迷离终天年,欲共王母八千岁
去年暑期,外祖母开始糊涂,从九月份直到今年正月初八,外祖母始终都在糊里糊涂的状态中。这期间,我在渭南家里养伤,不能代替病中的母亲去行孝,也没在外祖母弥留之际看望她老人家。这四个多月里,外祖母吃喝拉撒都在自家炕上,母亲姨母舅母三个人轮换着伺候,老人家时而清醒(仅仅能听见声音,已经完全分辨不清楚谁是谁了),时而迷糊。我打过好几次电话给母亲姨母舅母,询问外祖母的情况,她们都说,吃饭还差不多,就是非得喂不可,外祖母已经完全不能自理,坐都坐不起来了,只能躺在炕上,翻身也得人帮忙。
从电话里听母亲姨母舅母的语调语气,她们个个都伺候得没了神儿,都犯病,或者病情加重了。可是,在这样的状态中,外祖母始终没啥病症,就是糊里糊涂而已,老人家没有受一点儿痛苦。这是我所知道的亲人里面,在弥留之际自己最轻松的一个;其他亲人不是这病,就是那病,痛苦不堪。
而外祖母终享天年,潇潇洒洒地躺在自家的炕头上睡着了,永远地睡着了。她走了,也如此潇洒,让几个儿女忙坏了身体,就跟她生前指挥着儿女们奔日子一样潇洒。
疼爱我的外祖母走了,去跟王母娘娘聊天去了,她到天国去潇洒了。此时此刻,我仿佛听到外祖母跟王母娘娘吵架的声音,还是她那高声大气的势,任她王母娘娘如何神仙,外祖母比她要神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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