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字不空，词“空”意丰——王维诗中“空”字的意蕴摭谈

　　我国唐代诗歌群星荟萃，异彩纷呈。诗人大都善于炼字，许多行家在运用“空”方面可谓妙笔生花，达到了“空”字不空、词“空”意丰的效果。现仅摭取王维运用“空”字的诗歌几首，略谈一二。
　　1、自然空景，幽静绝胜。
　　《缺题二首》中有“山路元无雨，空翠湿人衣 ”。“空翠”形容山色浓翠，这两句是说，山中本来无雨、无露，但山色青翠得似水欲流，似露欲滴，令人有湿衣之感。诗句以幻觉写实感，一个“空”字，形容松柏之苍翠欲滴，把一幅深山幽景的画面写得神韵绝胜。
　　《鸟鸣涧》中有“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描绘了作者隐居云溪时春夜的清幽、闲逸、幽美、宁静、清闲的生活情致，真所谓花开花落 ，心境空寂；鸟鸣春涧，幽静绝胜。
　　《青龙寺昙壁上人兄院集》中有：“眼界今无染，心空安可迷。”“空”字写出了大自然的广阔给人以心空之感，上下之高、东西南北之距、孤烟、远树、落日等，都在诗人极其空远的内心世界里。客观世界是空灵的，眼界的无染及心空就自然而得。
　　《山居秋暝》中有“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诗人将“空”置于首句的首字，构思巧妙。一妙在点题，写出了秋雨过后，洗涤后的大山清新、幽然、旷远；山林显得格外晶莹、碧透、空灵，简直连人的五脏六腑也都洗净了，使人的心胸一下空旷、开阔了许多。二妙在诗中明明有浣女渔舟，却说“空山”，原来这山中树木繁茂，掩盖了人们活动的痕迹，真所谓“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啊！又由于这里人迹罕至，“峡里谁知有人事，世中遥望空云山” ，一般人自然不知道山中有人了。第三，还将作者来到山中，离开那宦海的飘浮，远离市朝的吵闹、喧嚣、烦扰，耳边、心中感到的特别的清净、空灵和惬意的情趣表达了出来。因此，“山居”给人最突出的印象是“空”，即寂静空灵远大。与其说本诗写出了诗人过隐居生活的愿望，不如说表达了作者怡然自得的生活情趣。“空山”二字点出此处有如世外桃源，诗人愿意在此归隐。“空”字是诗眼。
　　2、心境如空，澄澈洁净。
　　《送綦毋校书弃官还江东》里写道：“秋天万里净，日暮澄江空。”空，江水明澈如空也。这两句极写江上的沉静和爽朗———秋高气爽，万里无云，天空洁净如洗，傍晚风息人归，江面上空空如也，连澄清的江水似乎都不存在了。两句诗以景寓情，烘托出綦毋潜挂冠归隐的心境如秋空高爽，澄江洁净，洗涤了官场上的污尘浊气。
　　《鹿柴》中有“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空”是“空旷”之意，正面描绘了鹿柴附近傍晚时分，深山里寂静深幽、杳无人迹的景象，展现的是大山幽静、不闻人语的情境，表现宁静幽深的境界。一个“空”字，渲染了空寂清冷的氛围，表达了隐居者的心无功名的安闲心境。
　　《过香积寺》中有“薄暮空潭曲，安禅制毒龙。”  “空潭”之“空”不能简单地理解为“什么也没有”，含有宁静的意思。“空”字写出了暮色降临，作者在深山丛林的僻静中，面对空阔幽静的水潭，看着澄清透彻的潭水，内心的宁静与冲淡，吐露出“安禅制毒龙”的情思。正如王国维所说的：不知一切景语，皆情语也。
　　3、功业无成，心空意冷。
　　《酬张少府》中有“自顾无长策,空知返旧林。”“自顾无长策”是诗人思想矛盾、苦闷的表现。不是他无长策，而是他之长策不能为世所用，壮志难酬。无可奈何，只有跳出是非圈子，隐居旧林，过亦官亦隐的生活。“空”字用得妙，说尽了诗人政治抱负理想落空，归隐虽然无益，然而不得不如此，表面恬静，内心却是极其痛苦的心情。
　　在《叹白发》中说“一生几许伤心事，不向空门何处销。”这里的“空门”指佛门，流露出摩诘十分浓厚消极遁世的情绪。这两句对心境的刻画颇为真切，语意明朗：人一生要经历多少伤心事啊，遇到这种伤心、苦恼的事，只有到佛门空无寂灭的哲理中去寻求安慰，才能消散。
　　《早秋山中作》 “寂寞柴门人不到，空林独与白云期”。这两句是说，诗人惬意于隐居生活，但隐居是无可奈何之举，居处辋川，尽日无宾客往还，空林无人，独与白云为伴，不免时时萌生寂寞之感，也深觉辞官归隐后的世态炎凉。情真意长，感人至深！  
　　王维在《老将行》中有：“誓令疏勒出飞泉，不似颖川空使酒。” 意思是说，自己尽管落得个“无功”被弃、不得不以躬耕叫卖为业的可悲下场，并不消沉颓废，他仍然想象后汉名将耿恭那样，在匈奴疏勒城水源断绝后，与战士们同甘共苦，终于又得泉水却敌立功；而决不象前汉颖川人灌夫那样，解除军职之后，使酒骂坐，发泄怨气。“空”字表明作者的鲜明态度：保持（老将的）高尚节操和爱国热忱。
　　《凝碧池》中有“万户伤心生野烟，百官何日再朝天。秋槐叶落空宫里，凝碧池头奏管弦。” “空”字写出了“安史之乱”给百姓带来的巨大灾难：以前繁华洛阳宫里空荡荡的，破烂不堪。而安禄山却在凝碧宫宴其部下。王维闻之而悲，暗中作了《凝碧池》，据说正是这首诗救了他的命。
　　苏轼在《东坡志林》中说：“味摩诘之诗，诗中有画；观摩诘之画，画中有诗。”对王维的诗艺意境作了很好的总结。王维的诗作受到禅宗思想很深的影响，他的山水诗和酬赠诗中往往包含深远的禅意，此外还有大量以佛教修行为主题的咏禅诗。王维诗中喜爱用“静”“闲”“禅”“寂”“空”等佛家用语，他能够用静定从容的闲适心情，去观察大自然，抒写于笔端，作成绝佳的诗句。“空” 字的运用可谓炉火纯青，给人以清净与静谧，禅韵盎然。
　　（刊登在2005年第7——8期的《新作文•中学作文教学研究》 （总第063——064期）《教学全现场》栏目上）

用户名(必填)

100分 80分 60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