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说》中的“鸣之”与“怨气”

作者:不详  时间:2009/2/14 16:40:37  来源:会员转发  人气:1175
  一、“鸣之”
  韩愈的《马说》被选编于初中语文课本中,编者对“鸣之而不能通其意”一句是这样解释的:“听它嘶叫却不懂得它的意思。之,无意义。”对于这一解释,笔者有不同的看法。
  第一,从修辞上来看。“鸣之而不能通其意”的前后文是这样的:“策之不以其道,食之不能尽其材,鸣之而不能通其意,执策而临之,曰:‘天下无马!’……”很显然,作者运用了排比的修辞手法。排比的特点是用结构相同或相似,语气一致的一连串词语,把相似和相关的内容表达出来。这也就是说,这一排比句中的三个分句,应该表达的是相同或相似的意思,前两句都是说人对马怎样怎样,主语是人,可译为:“驱使它,不以驱使千里马的方法,喂养它,不能使它吃饱从而发挥它的才能。”那么后一分句必然也是表述人对马如何如何,主语应该也是人,而不是马。如果解释为“它叫,却不能通晓它的意思”,这便使译文失去了原文中的排比的修辞手法,失去了排比句表述内容的统一性,失去了原文节奏和谐、情绪激昂、语气磅礴的修辞效果,更失去了作者的原意。
  第二,从语法结构上看。我们知道,排比句的句式结构都是相同的,分句间的词序对应是工整的。既然“策之”、“食之”是动宾结构,那么“鸣之”也应该是动宾结构;“策之”、“食之”中的“策”、“食”都是及物动词,“之”都是代词,指代“马”,那么“鸣之”中的“鸣”也应该是及物动词,“之”也应该是代词指代“马”。“策之”译为“驱使马”,“食之”译为“喂养马”,那么“鸣之”也应该译为“××马”,而不能解释为“它叫”。
  第三,从词义上来看。对于“鸣”字,《辞源》中是这样解释的:①鸟叫。②使物发声。③呼唤。④著称,闻名。“鸣之”的“鸣”比较合乎“鸣”字的第三个义项。“鸣”作为“呼唤”讲也是有根据可查的。曹植的诗《名都篇》中有这样一句:“鸣俦啸匹侣,列生竟长筵。”意思是:呼朋唤友来聚宴,众友席位全坐满。其中“鸣”便是“呼唤”之意。这样看来,“鸣之而不能通其意”中的“鸣”字解释为“呼唤”比较合适,“鸣之”可译为“呼唤马”。这样解释,“策之”、“食之”和“鸣之”便统一起来了。
  第四,从养马之道上来看。对于养马和用马人来说,如何驱使马是有其规律和方法的,一般有两种方法:一是“策之”,一是“鸣之”。“策之”有“策之”之道;“鸣之”有“鸣之”之法。对于养马和用马人来说,“鸣之”的意义绝不小于“策之”和“食之”。严格地讲,“策之”是指用鞭子驱赶马,但“策之”者一般是很少用鞭子抽打马的,在驱马者手里鞭子基本上是个指挥棒,而很少是武器。“鸣之”是用简短的语言──马能够听懂、易记的语言──来使令它。例如,让马向右行走,喊wáo,wáo;向左行走,喊yí,yí;向后退,喊chà,chà;停止,喊yuái yi;让马饮水,则吹口哨;往马槽里添饲料时,马会急着吃,影响人搅拌,这时让马避让一下,就喊huír,huír。可见“鸣之”是实实在在地存在的,只不过不同的地域有不同的“鸣”法。但好马是通人意的,是不需要乱“鸣”的。看来,韩愈是深知此道的。
  总之,“鸣之而不能通其意”与“策之不以其道,食之不能尽其材”是相同的句式,表达的是相近的意思,可翻译为:“呼唤马,却不通晓马的心理。鸣,呼唤;之,代词,指马。”
  二、“怨气”
  司马迁在《史记•太史公自序》中说:“昔西伯拘 里,演《周易》;孔子厄陈蔡,作《春秋》;孙子膑脚,而论《兵法》;不韦迁蜀,世传《吕览》;韩非囚秦,《说难》《孤愤》;《诗》三百篇大抵圣贤发愤之所为作也。” 
  英国记者、文学家格林(《丑陋的美国人》的作者)在回答法国巴黎《解放报》的提问“你为什么写作”时说:“这个问题根本没有必要。我长了一个疮,熟了,我就把它挤掉。写东西就是这么回事。” 
  可见,作家心里有了苦痛、有了怨恨,等到时机成熟了,把它写出来,就成了文章。也就是说,文学创作就是作家心里痛苦感受的形象化。 
  韩愈入仕初期,多次向当朝宰相写信求擢用,“而志不得通”;且“足三及门,而阍人辞焉”。不得已才先后依附于董晋、张建封幕下。怀才不遇,长期得不到朝庭重用而形成“怨气”。这种“怨气”郁积于心中,就形象化为千里马,把它写出来,就成为千古绝唱──《马说》。 
  那么,韩愈在《马说》中究竟发泄的有哪些“怨气”呢? 
  首先是怨时代──“伯乐不常有”。恨自己出生的时代是一个“伯乐不常有”的时代,自己未能得遇“伯乐”。所以他一开始说:“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其实就是在报怨他所处的时代是一个“伯乐”太少甚至没有“伯乐”的时代。即使像他这样的“千里马”也只能遭此厄运:“祇辱于奴隶人之手,骈死于槽枥之间,不以千里称也。” 
  其次是怨主人──“不知马”。恨主人(“食马者”)不但无知,“策之不以其道,食之不能尽其材,鸣之而不能通其意。”而且他还骄横、武断地“执策而临之”,并且大言不惭地说:“天下无马!”面对这样无知、无耻的主人,你纵然有“千里之能”,又拿他有什么办法呢?只有深深的怨恨而已。 
  最后是怨自己──“不遇时”、“志不得通”。恨自己出生在“伯乐不常有”的时代,遇到的又是“不知马”的主人。自己虽然满腹经纶,却得不到朝庭的重用。自己不但没有得到重用,反而受到不公平的对待,就连普通人的待遇都得不到。才能被埋没,抱负无法施展。导致他这匹“千里马”──“食不饱,力不足,才美不外见,且欲与常马等不可得”。更可恶的是主人(“食马者”)不但在生活上对你(“千里马”)进行虐待、摧残,而且在人格上对你进行歧视、抵毁。这怎么不让作者怨恨呢?! 
  如此众多的“怨气”长期郁积于胸,就像沸腾的活火山,已到了该喷发的时候了。那么,作者又是怎样在文中发泄这些“怨气”的呢? 
  首先是用五个“也”表达“怨气”。“故辱于……不以千里称也”:这个“也”,不仅包涵作者对“伯乐不常有”的时代的怨恨,而且还包涵了作者对“辱于奴隶人之手”的千里马的深深痛惜之情。 
  “食马者不知其能千里而食也”:这个“也”是对“食马者”的无知表示不满和“食马者”对“千里马”的虐待表示强烈抗议。 
  “是马也”:这个“也”则是对千里马的不幸遭遇表示深深的同情和长长的叹息。 
  “……安求其能千里也”:这个“也”是运用了反问的修辞手法,不仅语气十分强烈,而且将作者对“食马者”的愤怒谴责之情推向了顶峰。 
  “其真不知马也”这个“也”表示的是强烈的感叹语气,作者对如此的昏暗的世道、对这样无知的“食马者”的种种怨恨和对遭到如此不幸的千里马的无限同情都浓缩到这一个“也”上了。 
  这五个“也”所表达的情感不同,朗读时的语气也不一样,但它们所表达的都是作者心中的“怨气”。 
  其次是用十一个“不”发泄“怨气”。由于作者一开始就十分怨恨地指出在这个世上“伯乐不常有”,导致千里马得不到应有的重视,“不以千里称也。”在这样的大气候下,千里马遇到的主人(食马者)当然就“不知马”了。千里马遭到虐待就不可能避免了:“食不饱,力不足,才美不外见,且欲与常马等不可得”。最后更以“不以”、“不能”来痛斥“食马者”的无知。此时,作者对“食马者”的怨恨之情已如火山爆发,势不可挡,不得不一吐为快:“其真无马邪?其真不知马也!” 
  最后是用两个排比、一个反问、一个设问加强“怨气”。两个排比是:“食不饱,力不足,才美不外见,且欲与常马等不可得”,“策之不以其道,食之不能尽其材,鸣之而不能通其意”。这两个排比,不仅仅是将“食马者”的不识千里马、虐待千里马的种种凶狠手段表现出来了,而且还将“食马者”的自以为能识千里马的洋洋得意、骄傲自满、蛮横无理的丑态勾画了出来了。作者对这样愚蠢、荒唐的“食马者”所下的结论──“天下无马”是何等的愤怒和憎恨,批判、谴责之情已溢于言表。所以才会有“安求其能千里也?”和“其真无马邪?其真不知马也。”的反问和设问分别紧跟在它们的后面,来进一步加强语气,增强气势,使作者对“食马者”的痛恨之情和对千里马的同情之心得到了淋漓尽致地发挥。种种“怨气”都得到了痛快地发泄,不仅作者写起来十分解恨,而且读者读起来也非常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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