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典诗意的最后华章——沈从文《边城》行吟
作者:广东省封开县封川中学 陈志裕| 时间:2004/11/2 5:51:17 来源:会员原创 人气:3994
主要内容:文章分为三部分,(一)古典诗意的载体:古老的湘西风貌;(二)诗意的追寻和复归;质朴的边城婚嫁;(三)怀旧的文化寻根:原始的生命强力。展示边城的地貌、风俗、人情及作品的文化内涵,人性底蕴。从而抒写作者追寻的诗意是一份自然,一份本分,它的难能可贵恰在它的荒漠和原始。
关 键 词:载体、诗意、华章
在历史的狂流与灰烬中,有许多曾经具有煊赫璀璨名声的作家,已如昨日之梦,只留下了模糊苍廖的痕迹。我们只能怯怯的面对时代留下的墓碑,靠自己干枯的想像去臆造人间的偶像。
沈从文,被称作“乡土文学大师”的著名作家,在创作的高潮,满怀悲凉而又从容地转向中国古代文物研究,并取得了令人瞩目的非凡成就。沈从文曾说:“美,总不免叫人伤心。”他为文为人的纯真质朴,孜孜以求美的一生,堪称是中国知识分子在二十世纪谱写的一首悲壮的骊歌。大多数有限生命无以回避的运数:零落成尘,沦夷烟灭,而历史的价值很大程度上是其琐碎中映照出我们今天的生命意义,因此,我们总乐于坐拥书案,遥想当年……
(一)古典诗意的载体:古老的湘西风貌
史书曰:湖广之西南隅,战国时巫郡,黔郡也。湖北之施南、容县,湖南之永顺、保靖、桑植,境地昆连,介于岳、辰、常德、宜昌之间,与川东巴、夔接壤,南通黔,西通蜀。此地便是秦置黔中郡,汉置武陵郡的湘西。
一片犬牙交错的广漠大地,一个封闭的地理环境。
居住在这片土地上的人民“言语饮食,迥殊华风,曰苗,曰蛮。”
“屈原放逐,乃赋《离骚》。”两千年前那楚国逐臣屈原,若本自身不被放逐,疯疯癫癫来到这种充满了奇光异彩的地方,目击身经湘西撼人心魄的景物,两千年来的读书人,或许就没有福分读《九歌》那类文章,中国文学史也不会如现在的样子了。同样,没有这方水土的滋养培育,也没有沈从文的《边城》。《边城》的问世,意味着沈从文建造的文学世界整体构架的基本完成。
边城故事发生在辛亥革命后川湘边境一个叫茶峒的地方,那里依然保留着中世纪小山城的淳厚风气。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个似乎是避秦人的地方,人民生活虽同一般社会那么 远,但是眼泪与欢乐,在一种爱憎得失间,揉进了这些人的生命里,也使同另外一片土地另外一些年轻生命相似,全个身心为那种爱憎所浸透,见寒作热,忘了一切。若有许多不同处,不过是这些人更真切一点,也就更近于胡涂一点罢了。
边城特殊的地理位置,可以说是极于小说美学特质的空间构造。对于读者而言,匆匆人和生的过客,边城象征了人生的飘泊动荡和暂时性,它隐含了“人生如寄”的人类具有原型意味的体验,它的经典美感特征在于它的不隐定性和梦幻般的感觉;而对于作者而言,基于故乡的眷恋,边城则意味着家,象征着安宁与温馨,象征着人性中对于稳定性和归属感渴望。
湘西是经过作者情感蒸虑过的大地,沈从文苦心经营的这份不沾人间烟火的纯美,并不是一味宣扬这种出世的人生观,而是把读者引进这个童话里,再让人在纯真童话与残酷现实的强烈对比中深刻反思。
(二)诗意的追寻和复归:质朴的边城婚嫁
沈从文除了把我们引进一个童话世界外,又给我们塑造一系列栩栩如生、呼之欲出的人物形象,使之成为作者自主自为的思想载体。他们与整个湘西世界不可分割,只有他们的存在才使湘西成为有血有肉的实体。如果说湘西特殊的地理位置是经,那么此地的人物和风情事件是纬,他们共同相织而成从文乡土小说的神性魔性,古艳动人。
沈从文从湘西社会的历史演变里,提取了原始自由、自在蒙昧、自主自为这三种基本的生命形态,在翠翠、傩送等人物身上,凝聚着这一生命形式的特定内涵:保守着人的勤劳、朴素、善良、热情,在爱情关系上,表现为自然和纯真;但它又是自主自为的,抗拒着封建文明的潜在影响。在关系到人生命运的重大问题上,它有主心骨,信守自己的选择,坚定地把握人生的航线。
主人公翠翠是作者倾心雕琢的一块璞玉,她无疑是作者自主自为人生追求的典型代表。
“翠翠风日里长养着,把皮肤变得黑黑的,触目为青山绿水,一对眸子清明如水晶,自然长养她且教育她。”
船总顺顺的两个儿子天保和傩送皆是一等的人才,不幸的是两兄弟同时爱上了翠翠。老船夫说:“下棋有下棋的规矩,车是车路,马是马路,各有走法。”
边城的婚嫁,还保留着充分的自由形式。爱情需要的,不是门弟,不是金钱,而是从心里流出的热情的歌。
兄弟俩终于明白了彼此都爱翠翠,同意傩送提出的公平解决方法,兄弟俩轮流对翠翠唱歌,谁唱动了翠翠的心,翠翠便归谁。天保自知不敌傩送,赌气乘船下行,不料遇难。顺顺家以为这事与老船夫有关,傩送也以为他做事“弯弯曲曲”,不爽快,面子上对他也冷淡了许多。傩送父子的冷淡,中寨人关于傩送决定要碾坊的谈话,翠翠外柔内刚的性格,女儿当年的惨死,全部综合在一起,“命运”仿佛给了老船夫当胸一拳,他终于无力再抵抗,在一个雷雨交加的晚上,伴随着白塔的坍塌而死去了。静静地躺在了与他一休戚相关的古老土地上。
——“偶然”协同“必然”兴风作浪,它不仅阻碍着人与人的沟通,而且还隐藏了争变的内在逻辑。“一切都是命,半点不由人”!“天命”思想障蔽了一个民族理性的进一步觉醒,耗损尽人们抵抗忧愚的能力。
翠翠终于独自守着渡口,等待傩送的归来。白塔又重新修起来了,而翠翠等待的那个人“也许永远不回来了,也许明天回来!”
(三)怀旧的文化寻根:原始的生命强力
《边城》只有七万字,却形成了一个水晶般玲珑的结构,它的跌宕有致的情节,农村少女爱情觉醒时期细腻入微的心理变化和故事波澜的起伏配合得那么自然、谐和,而首尾一贯的完整性,使它十分恰当地符合那种“封闭小说的表现形式”。
沈从文在《边城•题记》里也对自己的审美理想作了较为明晰的阐述,“这世界上或有想在沙基或水面上建造崇楼杰阁的人,那可不是我。我只想造希腊小庙,选山地作基础用坚硬石头堆砌它。精致、结实、匀称,形体虽小而不纤巧,是我理想的建筑。”这种庙供奉的是“人性”。
但是沈从文的乡野抒情不单单只是牧歌式的称颂,其重要的另一特点是它的“反牧歌”基调:他的乡野抒情不是一个宁静的优美神话,而是一个充满力和野性的壮美神话。被迫进了山的遭蹂躏的百姓的智慧,或许不见得的是“睿智”的一种形式,却更像是一种反射性的诚实,天生麻木迟钝,和他们固有的质朴。对于沈从文,这就是“生命”,充满原始活力的“生命”。他所理想的乡村也不是洁净的和悠然的,而是野性且放恣的。他小说中的乡野不是一片美的净土,而是一片蓬勃的生命力的热土。他所崇拜所歌的是:强力和活力。
从表面上看,沈从文不过是一区域性的作家。可是,从深处看,这远不是一个封闭的系统,不仅其中厚积的文化沉淀闪耀着迷人的光彩,而且澎湃着特定的区域环境与外部环境对流的巨大浪潮。湘西的神秘和民族性的特殊大有关系。历史上“楚人”的幻想情绪,必然孕育在这种环境中,才能滋长成为动人的诗歌,想保存它,同样需要这种环境。沈从文说:楚人的血液给我一种命定的悲剧性!面对中国古典文化的日益沦落,沈从文以行吟人姿态,谱写湘西文化这一中国古典诗意的最后华章,并深深地扼腕叹息!
参考书目:
⑴ 凌宇《沈从文传》
⑵ 吴立昌《人性的治疗者:沈从文传》
⑶ 沈从文《建筑人性神庙》
⑷《沈从文创作新论》
⑸《湘行散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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